NEMO

隔壁的朋友

CP茨酒

现paro

奇怪的故事,都是小孩子的两人,可能略微有点血腥及恐怖(?)





酒吞童子是个奇怪的孩子。

所有教过他的老师都这么说。

“当然啦。酒吞即聪明又可爱,特别乖巧。学业和体育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的。”他的班主任这样说道,有些困扰的皱起眉头,“但是……”

“但是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他会写信给圣诞老人,告诉他不要再迷路了;也会留下加餐的半块面包,说是留给教室里的座敷童子;和池塘里的金鱼聊天,说她的愿望是统治世界。”

“明明都过了相信这些故事的年纪了,这让我有点担心……”

酒吞扬起头,他安静的被保姆牵着手,保姆正在和他的班主任讲话,而酒吞则被两人忽视了。他歪了歪头,紫堇色的瞳孔中,座敷童子正悄悄的从讲台探出头,对着他挥了挥手。

酒吞于是就笑了起来,同样挥了挥手。

再见。

因为父母工作的变动,酒吞要转学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在这所小学上课了。

他的保姆来接他去新家,顺便来办理转学的各种手续。

 

新家是一栋年代久远的两层老式洋房,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依稀可以看见的尖尖的屋顶是红色的,黑色雕花的大门敞开着,有一条路直接通到门口。门口边上有一棵歪歪斜斜的老樱树撒下阴影,后院里还有个荒废了的葡萄架在风里嘎吱嘎吱的摇晃着。

保姆把酒吞带到了他的卧室。酒吞的父母平日里工作繁忙,因此酒吞的生活起居都是由保姆照料。不过酒吞相当独立,所以保姆基本并不需要照看他什么。

他一直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因此保姆把他一个人放到房间里,就丝毫不担心的离开了。

酒吞打量着自己的新卧室,一旁的窗户开着,能够一眼看到后院的葡萄树。卧室里有着温暖的黄色墙纸,桧木地板,以及一个大大的书架。酒吞喜欢看的书已经放在了上面。酒吞赤脚踩在了地板上,新更换的桧木地板散发着好闻的气味,酒吞忍不住在上面打了个滚。

酒吞坐起身来,因为这一举动,他早前扎起的头发散开了。

他将头发捋到脑后,左右环顾着四周。

就在刚才,酒吞觉得有人在看他。

没有人。

什么也没有。

他经常能够看到各种奇怪的、只有在故事书里出现的生物。在他原来的家里、学校里或者路上。

有时他晚上从噩梦中惊醒,就能看到它们坐在他的被子上,一脸坏笑的盯着他。

但是在这个新家里,它们却没有出现。

一个也没有。

安静得近乎奇怪。

直到吃完了饭,酒吞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物世界,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大概对妖怪来说,也有着类似于大型凶猛的野生动物那种的领地意识吧。

 

酒吞晚上躺在床上睡觉。

他的房间里第一次如此的安静。

既没有会站在窗户外面,只把长脖子伸到他面前,对着他讲故事的阿姨;也没有回蹲在他的床头柜上,嬉笑着数着盘子的姐姐;更没有头上长着角的,各种肤色的和他同龄的的家伙们在角落里好奇的围着他的书包,感慨他的作业。

酒吞不适应的闭上了眼睛。

啊,那种感觉又来了。

有什么在看着他。

这个房间里,不只有他一个人。

酒吞起身,开了床头灯。

他环视着整间房间,却什么也没有。

他什么也没看到。

这也太奇怪了。

明明就有什么在看着他,却又看不到。

——是藏在哪里了吗?

还是说,像是座敷童子那样,无法移动的家伙呢?

酒吞无法得知。

 

第二天早上,酒吞难得的起晚了。

他揉着眼睛,慌忙换完衣服,去拿书包的时候停住了动作。

啊,他都忘了,他转学了。

为了衔接方便,也是为了给转学的各种手续留出时间,他提前通过了期末考试。因此从现在直到九月份,他有接近三个月的空闲时光可以挥霍。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非常高兴。他有很多打发时间的娱乐,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给他那些旁人看不见的朋友念书了。

那个时候,他们会停下自己的动作,纷纷聚到酒吞的身边,安静的听着酒吞念故事。

但是眼下,他开始觉得无聊了。

毕竟这里谁也不在。

啊,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吃过了早饭,酒吞决心把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家伙找出来。

他四下里查看着,从床下的地板到书桌的背后。他甚至将书桌从墙边用力的拉开了,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黄色的壁纸。

这可真是奇怪啊。

酒吞躺到了地板上,他困了,桧木地板的气味让他安心。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他迅速的抬起头看向那双眼睛出现的地方。

是靠近地面的墙壁角落。

是个通常都不会惹人注意的地方。

酒吞凑了过去,他看着被墙纸覆盖的墙面。伸手抚摸着。

这里还有一点痕迹,原先这里似乎被开了个正方形的洞。

墙壁的后面是什么呢?

酒吞屈指敲了敲。

咚咚咚。

后面是空心的。大概工人们只是随意封上了,随即在这里贴上了墙纸,而没有将这个洞彻底封严。

咚咚咚。

里面传来了回应的声音。

一直注视着酒吞的视线的主人,就在这里。

 

酒吞伸手摸着墙纸的痕迹,用裁纸刀沿着凹痕将墙纸划开,随即将切下来的壁纸从墙上整个的扯了下来。

出现在酒吞眼前的,是被薄薄木板黏住的方形洞口。

酒吞毫不犹豫的用刀打算将板子撬下来。

那木板很薄,就算是凭借小孩子的力气,也能卸下来。薄薄的木板发出咔吱的声响,被酒吞折断了丢在一旁。

酒吞努力的将钉在墙上的木板碎片清理干净。毕竟他打算钻进去,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黑色的洞口里吹出来阴凉的风,透着股尘土味。惹得酒吞狠狠打了个喷嚏。

酒吞从工具间里翻出了手电筒,试了试开关,就爬了进去。

这个狭小的入口后面的空间,出乎意料之外的大。酒吞原本以为这是一条通道,但是却没想到看到的是无数的管路交叉着延伸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这是已经被废弃了的空调管道系统。

酒吞能够隐约看到些微的光亮。

有风吹过,从不知道哪里的地方,传来了坏掉的风扇嘎吱嘎吱缓慢转动的声音。

酒吞拧亮了手电。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何跑进这种地方来的原因。

那个奇怪的视线的主人。

酒吞上下打量着,移动着手电的方向。光柱在黑暗里分外明显,但是却衬得其他地方更加昏暗了。

他的脚下是一片布满了厚厚尘土的水泥地。酒吞尝试着绕过一根横在自己身旁的管路。他小心翼翼的尝试着爬到了管道上——他担心自己会把管路压断了,让自己跌下去。

但是非常幸运,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攀爬过管路,那些奇怪的延绵不绝的管路遍布在这个空间里,而他所在的一小片地方,是唯一没有管路的空地。这似乎是这套空调管路系统的中心。因为酒吞看到了打开的管路和应该被称为风机软连接的如同一节一节毛虫样子的管路。

酒吞尽量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新鲜事物,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十分新奇。

当然,要是这里不那么脏就更好了。

被酒吞握在手里的手电筒划过一条曲线,白色的光柱似乎照到了什么。

酒吞回过头来,将手电重新照了一遍。

盘亘在头上的黑色管路,他眼前毛毛虫样子的奇特软管,以及——布满了划痕的白色水泥地上的一只鞋子。

等等,鞋子?

酒吞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子靠近了。

那是一只木屐。酒吞自己也曾经在夏日的祭典上穿过一样的木屐。

只是这只木屐看上去已经很旧了,它孤零零的倒在这,上面还覆盖着层薄土。

既然鞋子在这里,那么它的主人肯定也在。

 

啊,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又来了。

酒吞转过身去,迎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

酒吞看不清对方的样子。毕竟将手电筒对着别人照是件不礼貌的事。他让手电的光斜着照到地上,借住余光打量着对方。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双金色的眼睛。金黄色的虹膜,漆黑的眼白。明明是在这么昏暗的环境,却像是绽放着光一样的清晰可见。

那个家伙看上去脏兮兮的,一头乱蓬蓬的白色头发披散着。要不是从白发的缝隙中延伸出来的小巧的,如同幼鹿一样的角和眼睛,酒吞几乎都以为对方是背对着他的。露出来的手又大又黑,指尖尖锐得像是爪子一样。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浴衣,光着脚没有穿鞋。

“喂,”酒吞走了过去,他这时才发现,对方比他要矮一点,“就是你一直在看我吗,为什么?”

那个家伙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着酒吞。金色的眼睛睁大了。

“你的眼睛真漂亮。”酒吞伸出手去,轻轻的抚开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头发,让他的脸露了出来。“我是酒吞。你叫什么名字?”

茨木那张精致漂亮的、惨白到了没有血色的脸,因为酒吞的动作,抹上了灰尘。

酒吞有点懊恼的停下了动作,他将手从茨木的脸上移开,防止自己继续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添上污渍。

但是茨木却毫不在乎的伸出手来握住了酒吞的手,将那温暖的掌心重新贴回了自己的脸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茨木。”

 

酒吞和茨木成了好朋友。

“茨木?”酒吞打着手电在管道之间来回摇晃着,想要找到对方,“你在哪?”

“挚友。”茨木的手臂从酒吞的身后伸出来,蛇一样缠住了酒吞的腰。黏住酒吞不放的茨木满脸笑容,用脸颊蹭着酒吞的头发和他的脖颈。

“不要突然出现啊。”酒吞抗议着,看着茨木轻轻哼哼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并没有听进去。

带着黏在后面的茨木,酒吞坐到了地上。

“今天做什么好呢?”

茨木浑然不在意的靠坐在酒吞的身侧,像是没骨头似的依靠着酒吞,伸手把玩着酒吞的头发,“挚友说吧,只要和挚友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茨木沉默得能让酒吞认为他不太会说话,和眼下这个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对着他无条件赞同的样子完全不同。

而且酒吞不知道为什么,茨木非常的喜欢粘着他。就像眼下这样,即便什么也不干,就只是把玩着酒吞的头发,茨木就已经满足了。

刚开始的时候,酒吞还想着要打扫一下,要不然老是弄得满身土,实在是没法解释。可这里实在是太大了,酒吞干了不一会就厌烦了。再加上茨木几乎是挂在他身上那样黏着他,也给酒吞的行动添了不少麻烦。

 

酒吞不快的皱起眉,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所以就注意着不会露出着孩子气的表情。

他想要给茨木看他喜欢的书,但是这里太暗了,光靠手电筒的光有点不足。先前他试过一次,结果还没念几页,他就靠着茨木睡着了。

“可是这里太黑了,你又没有什么好主意。”酒吞嘟囔着。

茨木只是笑着,他的手从酒吞的脖颈旁滑下,顺着胳膊抓住了酒吞的手指。

酒吞任由茨木分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插了进去,形成十指相扣的姿态。

“茨木。”酒吞转过身去,面对着他。

后者低头注视着两人的手指,露出高兴的表情。听到酒吞叫他,就抬起头来看着酒吞。鼻腔里透出一声软软的腔调,表示回应。

“茨木,你能出去吗?”

“挚友?”

“我老是来找你,你偶尔也来来我的房间里玩呀。”酒吞说道,“更何况你就在我的隔壁呢。”

“我不知道。”茨木想了想说道,“我没有出去过。”

“唔……”酒吞思考着,“你和座敷童子是一样的情形吗?她说因为她是多余的孩子,结果被爸爸埋在土里啦。所以她就不能动,只能在学校里呆着啦。”

茨木摇了摇头,“不一样,我是自己进来的。”

“那……我们试一试吧。”酒吞犹豫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将手掌摊开,伸给茨木。后者牢牢的握住了。

尽管这一路上走得磕磕绊绊,两人也没松开手。直到茨木钻过方形的洞口,站到了酒吞的房间里为止。

酒吞松了手,站到一边。任由茨木来回打量着他的卧室。

“挚友,”茨木露出大大的笑容,走上去抱住了酒吞,“谢谢你。”

 

自从两人发现茨木可以自由行走之后,酒吞就像是有了个小尾巴一样。因为他走到哪茨木就跟到哪。茨木摸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在夏天里非常的凉快,因此酒吞并不介意茨木的碰触,甚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被他抱着也不讨厌。

保姆从超市里买菜回来,给酒吞带了点了糖果。

酒吞并不怎么爱吃零食,却对酒心巧克力情有独钟。保姆也乐意给乖巧的酒吞带一点礼物回来。

“你都吃什么呢?”酒吞给茨木看巧克力的时候,问到。

“我大概不需要吃东西,”茨木歪了歪头,“但是真要说的话,我应该是吃人的吧。”

酒吞眨了眨眼睛,“那……你想吃我吗?”

茨木犹豫着摇了摇头,“虽然我有的时候也恨不得把挚友吃到肚子里,这样挚友就是我的了。但是……这样做的话,就再也见不到挚友了。那样我会难过的,非常非常的难过。”

“那你就吃这个吧。”酒吞把剥开包装纸的巧克力放到了茨木的掌心里。

“吃人不好,你就不要吃人啦。”

“我听挚友的。”

 

酒吞发现茨木意外的喜欢甜食。但其实酒吞不知道,只要是酒吞给的,他就都喜欢。

酒吞拜托保姆在外出买菜的时候,多带些零食回来。结果吓了保姆一跳。毕竟酒吞从来都不吃这些的。眼下居然写了一张纸,指明了要买。

“不是我,是新认识的朋友喜欢。”

难得从酒吞口中听到朋友这个词,保姆干脆多买了很多。放不下的都堆在客厅里,酒吞想要的话,也方便拿。

其中有一种巧克力蛋糕里添加了浓郁的朗姆酒,闻起来很香。酒吞也喜欢。他在吃的时候,茨木忍不住的从另一边张嘴咬了上去,将余下的蛋糕整个都咬走了。酒吞见状扑到他身上。两人借机打闹了起来。

零食不太够,酒吞便下了楼到客厅里去拿。

许久未见的父母正在客厅里寒暄客人,见状也招呼酒吞过去介绍了一下。

酒吞半心半意的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打招呼,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知道了这栋房子是这个“叔叔”卖给了他们家的。

母亲在一旁看着他怀里的零食,忍不住出声问了几句。

“不是我一个人吃,我认识了朋友。”

“他就在我的隔壁。”

“名字……?”

酒吞不情愿和别人分享茨木的事,因为酒吞把茨木当做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就像茨木把酒吞称为挚友一样,对酒吞来说,茨木也和其他的那些妖怪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他又不愿意去骗父母。

“他叫茨木童子。”

男人失手摔碎了杯子。

 

男人昏昏沉沉的走在路上。

他的脑子很乱,就像是梦游一样。一会出现的是那个红发的孩子抬起头,嘴巴一张一合,吐字清晰:‘他叫茨木童子’;一会又是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和女人。

开什么玩笑!

一定是调查了他的事情,然后想要威胁他吧!

什么新交的朋友!

什么就住在隔壁!

怎么可能!

全部都是鬼扯!

不论是哪个人——他的哥哥和嫂子,还是他们俩的儿子,茨木童子,都已经死了啊!早就死了将近快三十年了!

真是太过分了,他不过就是想借点钱而已啊。谁没个缺钱的时候呢,那个时候他还年轻,也没有什么好工作。父亲留下的那点遗产早就挥霍一空了。他只是上门向大哥借点钱而已啊。

为什么要那么厌恶的看着他呢?为什么不借给他呢?大哥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有什么好趾高气扬的啊?只要大哥肯借钱给他不就没事了吗?

他忍不住和大哥起了争执。

他没有想要杀人的。

那只是意外而已。

看着大哥倒在地板上,血从大哥的头上流下来,他真的愣住了。女人尖叫着扑过来的时候,他条件反射的把她也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居然是他们真的流了好多血啊。

直到被不远处的响动惊醒,他才意识到这样一件事:只要杀掉了他们的儿子,那么大哥的一切就都是他的了。

也包括这栋房子。

男人打定了注意,他转身就去寻找他的小侄子。刚才的动静,那就是那小子弄出来的吧。似乎是听说那孩子因为感冒发烧而请假在家来着……

茨木并不在他的卧室的里,男人伸手摸了一把被褥,还有余温,看来并没有走远。

但是很快男人就厌烦了,这里是茨木的家,比起他这个外人,茨木更熟悉。

男人干脆的从大哥的卧室里找出了一大笔现金,伪装成入室盗窃,随即他放了一把火。如果那小子从房子里逃出来了,怎么样都会落到他的手里;而要是没出来……那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只是他却没想到,茨木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从那之后再也没被人找到。

他当茨木死了。却没想到会在隔了三十年之后的现在,从一个孩子嘴里吐出这个名字。

 

男人停下了脚步。酒吞正在石凳上枕着本书,把他自己蜷成了一团。

那孩子的红发高高的束起,在脑后扎成了个小马尾。白皙的脖子就在男人眼前。

多么有诱惑力,多么的简单。

他只要这么伸手,握在他那纤细的脖子上,再稍微一用力……那就什么都解决了吧。

男人无法抑制的走到酒吞的身边,伸出了手。

酒吞发出了声响,他不舒服的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

“叔叔?”

男人将伸出的手放到酒吞的肩膀上,露出了笑容:“在这里睡觉可是会感冒的呦。”

“嗯……”酒吞只当对方是好意,他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想法,“谢谢叔叔。”

“怎么了吗?”男人和蔼的问到,“是出什么事了吗?”

“唔……”酒吞咬住了嘴唇,犹豫着要不要说,最终还是慢慢的开了口,“是茨木,我和他吵架了……”酒吞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有些丧气。毕竟茨木是他的好朋友,结果他不光和他吵架,甚至还冲着对方说出了“我最讨厌你了!”这样的话,最后还跑出来了。

又是茨木!男人近乎是咬牙切齿一般的愤怒了。他努力的平息着怒意,微笑着,“和朋友吵架可不好哦。”

“可是谁让他要和地狱做交易啊……”酒吞嘟囔着,不高兴的扁着嘴。

酒吞无意间知道了茨木失去的手臂的事情,结果因为茨木不珍惜自己而生了气。尽管因为年纪太小,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如果他的年纪更大一点,他就不会这样处理了。这场他认为的吵架,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冲着茨木生气。

男人一点都不想听到有关茨木的事,那简直是在用针刺他。但是他绝不能放过酒吞,只是眼下,他打算扮演一个好心的叔叔的角色——他冷静了下来,毕竟如果他因为冲动而现在杀了酒吞,他就会在这个孩子的脖子上留下指纹,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在对方的指甲缝里留下自己的皮肤组织。

他不想因为这点而被送到监狱里去。

倒不如让对方对自己没有戒心,然后在他准备好了之后再动手。

“叔叔送你回去吧。”男人这样建议着。

酒吞毫无意外的答应了。

男人带领着酒吞刚刚踏上了通往屋门的小径,酒吞一把甩开了男人的手。他一边叫着“茨木!”,一边高兴的冲向了屋门。

怎么可能。

男人嗤笑着。

老樱树将门口遮了大半,男人站在小径上看得并不清楚。炙热的阳光烤着地面,仿佛空气都因为热气而扭曲起来。而那屋门口却被树荫遮蔽得一片昏暗。

房屋的门打开了。男人却没看到有什么人出来。酒吞直接冲了过去,那红色的发梢在空气中摆动,像是小动物的尾巴一样。他张开双臂抱住了什么人。男人从这个方向上根本就看不清楚。但是那个人影却并不是保姆或者酒吞的父母。因为那个身影和酒吞一样,甚至还比酒吞略微矮一点。

男人僵住了。

他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正透过酒吞的红发,紧紧的盯着他。

门缓慢的关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直一直紧紧盯着他。

明明是大夏天,男人却像是跌到了冰桶里一样打着颤。

 

“茨木?”酒吞看着牢牢抱着他的茨木,后者像是猫一样用脸颊磨蹭着他。

“怎么了,你一直在看着那个叔叔。”

“什么也没有,挚友。”茨木眯起眼睛,对着酒吞笑了起来。

男人僵直的转过身去,身后依稀还能听到酒吞隐约的声音:“对不起,我冲你发火了……”

那声音随即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的心神全部都集中在了那双眼睛上。

金色的眼睛,眼白的部分却是黑色的。

怎么可能!

那家伙怎么可能还活着!

男人晚上做了个梦。

他看着他死去的嫂子和哥哥领着他们的儿子,来到了他的面前。哥哥头上有一个裂开的伤口,灰白的大脑正暴露在空气中。嫂子也是一样,双眼无神得就像是玻璃珠。两人僵硬的像是提线木偶。他们两人将茨木牵到了他的面前。

“来,茨木,叫叔叔。”

那孩子是个白化病。有着白色的头发和浅色的眼珠,皮肤像是死人一样惨白,穿着白色的浴衣。那眼珠的颜色及浅,在光照下是金色的。

男孩抬起头注视着男人。那双金色的眼珠紧紧的盯着他。

火焰出现在男人的眼前,黑色的烟气和火舌灼烧舔舐着男孩。

黑色的烟染黑了男孩的衣服和眼白,而火舌灼伤了男孩的双颊。那孩子的手和脚在火中变成了黑色。

但是那双眼睛,金色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男人大叫一声,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的卧室。被子缠在他的身上,差点绊倒了他。

开什么玩笑!

男人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映在镜子里的影像。

不过就是个小鬼,我怎么可能会怕他!

我杀了他一次,就能再杀第二次!

 

男人潜入了房子的时候,保姆并不在家。这是她每天去超市和市场的时间。男人已经摸清了规律。

男人带着手套,他同样摸清的,还有酒吞的房间。

茨木姑且不论,酒吞他是一定要杀的。

男人以尽量不发出响动的方式移动着。酒吞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他只要通过了一楼二楼连接的楼梯,就能看到了。

男人刚踏上了台阶,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脚。

或者更准确地描述,那更像是一双大大的、怪异的、黑色的爪子。

男人抬起头来,茨木童子正站在他的面前。

男孩长长的白发披散在身后,皮肤像死人一样惨白,额头透出两只角,双颊两侧有着类似于烧伤的痕迹,身上穿着变成了黑色的浴衣,以及一只垂在身旁的,黑色的和他的脚同样怪异的手。

那双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茨木对着男人露出了笑容。

愉快的、危险的、如同捕猎者遇到了猎物的笑容。

男人僵硬着,他被恐惧冻结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几乎都没有感觉,仿佛是通过第三人看到的一样。

他大吼一声,拔出了刀冲了上去——那把刀是他从厨房里偷拿出来打算用到酒吞身上的。他打算和之前一样,伪装成入室盗窃引发的杀人——男人用力挥刀刺向茨木。后者灵巧的弯身躲过了。并且在男人还没意识过来之前,一只巨大的、带着阴冷气息的手从他的背后出现,牢牢的抓住了男人。

刀子跌到地上,发出了金属碰撞到木头的沉闷声响。

男人的感官现在才回笼一样,他不停的颤抖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慢条斯理起身的茨木。那只抓着他的鬼手正缓慢的缩紧着,男人能听到自己骨头正在逐渐发出惨叫。

他想要向茨木求饶或者谩骂。但是他被捏得快要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就别提开口了,他的肺部被挤压着,眼前一阵阵泛黑,他开始缺氧了。

茨木看着男人的惨状,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男人突然意识到茨木在欣赏着他的惨状。

“你这个恶鬼!”男人咒骂着。

他喘息着,茨木不知道为什么又放松了对他的压迫,只是紧紧的抓住了他,不让他逃跑。

茨木笑了起来,“叔叔。”

男人睁大了眼睛。茨木的声音并不难听,甚至还带着点甜美,但是那语调里纯粹的恶意让他毛骨悚然。

“我和地狱做了交易,所以叔叔就可以任由我来处置了。”

白发的小鬼歪了歪脑袋,金色的眼睛里非常的单纯。

“我本来是想把叔叔一点一点撕碎,然后再扯出叔叔的灵魂,一点一点嚼碎,当作食物那样吃下去的。叔叔在整个过程中都能感受到全部的情况,包括被我吃掉的部分。”

“但是挚友不要我吃人。他说这样不好。”

在提到酒吞的时候,茨木的表情变得羞涩起来,那是同样单纯的、带着点明亮的愉快神色。

“所以我就不想这样做啦!”

“要是又惹得挚友生气就不好了。”

“而且地狱那边的约定是:我在处置完叔叔,完成了交易之后,也得下地狱去。”茨木带着困扰的表情看着男人,“但是我现在认识挚友啦,我不想去地狱呢。”

“所以,叔叔你就代替我去吧。”

男人拼命的挣扎起来,发出不成调的惨叫。但是一切都没用,那只抓着他的巨大的手开始一点一点的将男人向着地下拉去。木地板如同水一样漾起波纹,轻松的让男人和那只巨大的鬼手整个的穿过去。如同没入了水中一样,男人很快就被吞噬了。

伴随着最后一点痕迹消失,地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除了茨木和一旁躺在地上的菜刀,这里什么也没有。

 

“茨木?”酒吞从自己的卧室房门探出头来。他的脸上像是小花猫一样被蹭脏了。他刚才在寻找茨木。没有在房间里看到茨木的酒吞,以为他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了,就跑去废弃的空调管路系统的空地上寻找茨木去了,结果一无所获的回来了。

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猜想说不定是茨木,因为才打开房门,询问着。

“挚友。”

“你怎么在这里,”酒吞抱怨着,向着茨木走去,“我刚才一直在找你。”

“咦,茨木……”酒吞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着茨木,“你是不是样子有点变了啊……”

茨木站在台阶上,回过身去对着酒吞张开了手臂,笑得灿烂,“挚友,我长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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